致敬身边最可爱的人

所盼安好勿念皆安

2001年农历七月十五日，随着零点的钟声响起，我提前来到了这个世界。

2005年，我四岁。太奶奶年事已高，临终前声声叫着我的小名，在花坛看蚂蚁的我被带到床前，握着太奶奶的手却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。温度一点点变凉，她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。那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，以为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。

2008年，我七岁。一个午夜，奶奶车祸意外身亡。半夜被拍门声惊响，来不及穿好衣裳，便急匆匆奔走相告。从黑夜守到天亮，摆了三天流水席后匆匆下葬。那是我第二次面临死亡，知道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，只留下她的音容笑貌，慢慢被在记忆中深藏。

2018年12月，我十七岁，正值高三。除夕前几天，下午第二节课后，班主任把我叫去告诉我妈妈打电话说家里有老人生病住院了，让我请假回去一趟。惴惴不安的我一头雾水但心慌的厉害。因为老师的语焉不详起初我担心是缠绵病榻的姥爷出了意外。从三楼到校门口，心跳的飞快，飞跑的我好像要飘起来了一样。到了门卫室给妈妈打电话，久久才接通，哽咽着让我快点回去，说是爷爷走了。我想到上上周末还看见爷爷沉默的坐在门前，窒息到快要呼吸不过来；想起他笨拙的关心，想起他儿时的严厉，想起我们曾聊天畅谈……相处的点点滴滴回马灯似放映在我的脑海，在我眼中炸出两条河流。

回去以后，我才知道，一场感冒让他进了医院，却没能抢救过来；我才知道，妈妈中午就给老师打电话了，只是下午四点多我才得知；我才知道，爷爷一直在等我，却没有见到最后一面；我才知道，爸爸的眼睛可以那么那么红肿，装满了星光……却唯独不知道，为何死神那么残忍，一场感冒就带走我最亲爱的人，竟连年关都等不到。

除夕前一天正是葬礼，我冷眼旁观着爷爷最偏心的弟弟妹妹说说笑笑，觉得就连日光都在刺痛着我。想到去年此时还给爷爷拜年，不禁倍觉悲哀。

后来啊，立碑、遗产，人心毕现。那年寒假只有七天，葬礼一结束爸妈不由分说一致让姑姑把我带走，就连春节也没有回家。

那是我又一次经历亲人离世。我意识到，时间或许能抚平悲伤，却永远填不上空缺。

2020年11月17日，我19岁。在餐厅等待取餐的我突然收到了妈妈的微信：今天下雨了也是妈妈最伤心的一天，你姥爷走了妈妈没有父亲了。怎么可能呢？明明周末还在视频里看见，还能感受到呼吸。怎会有假？妈妈不常用拼音信息总是手写。多问一句都像是在插刀。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扎眼，一笔一画像针密密麻麻在往心上戳。

饭好了，是我爱吃的麻辣烫。可我哪里能感受到美味，满口的酸涩催着我狼吞虎咽。一边吃一边看着车票，满脑子都是回家的安排。我恨不得闪现到家，可只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辅导员打电话。在一声声忙音里，在迟迟没有收到的回复里，我变得急切恐慌。在妈妈对疫情和我腿伤未愈的担心里，我无奈又坚持。妈妈担心我，我何尝又不担心她呢。在一道道繁琐的流程里，我万分庆幸感谢系主任的迅捷。我恳求司机速度快一些，祈祷着能赶上最近的车次，忽略着腿伤一路小跑。坐上车了！从北到南的火车上，我与天公共悲伤，哭干了眼眶。尽管我明知路途遥远、为时已晚，却还是一意孤行想归乡。就像这些年姥爷一次又一次住院治疗，尽管我们心里可能有了预告，却还是一万个庆幸只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一样。我想，哪怕腿废了，也是值得的；我想，如果我不回去，恐怕要负罪一生。因为是想见的人，所以哪怕车水马龙一路奔波，见多少次仍觉少。

抵达已是夜晚，妈妈失魂落魄的靠在墙上。她一言不发，看着我却又一次凝噎，沙哑地叫我去陪姥姥。姥姥在屋里黯然神伤，不停的碎碎念。可我知道，最最难过的是在日后的一点一滴里回忆起他的痕迹。

守灵、上香、火化、送葬、下坟……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经历丧葬。妈妈鬓边白发又增，血丝布满了双眼，每一段路都步履苍苍。“爹，我再也见不到你了”“爹，躲着点钉”……妈妈的每一句告别，都让我心如刀绞。

而每一处细节、每一个安排，又让我觉得成年人、尤其是中年人，就连悲伤都是有分寸的。他们的悲伤哪怕成河，也要为肩上的担子逆流而上，微笑着说“没事我很好”。雨后的湿润陷足，冬日的寒风刺骨，可都敌不过生活的催妆。

岁月逼着人成长，却不会给你时间休养。我们总以为，来日方长、不急一刻、还早啊、下次吧、还有时间和机会的……但其实哪有那么多时间给我们啊，总以为亲人能陪我们很久，总想着细水长流，可其实所有的未来都是看不见的，我们所念所盼，只在当下，珍惜才有意义。

新土覆旧土，我们都被泥土守护，也终将滋养泥土。而这一生最大的所求所愿，大都是所盼皆安好，所牵皆无恙吧。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当问候时，可以得一句“勿念皆安”了吧。